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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[V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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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 [V]

聽到那鏡子的用處,辛雲容第一個不信。

且不說這東西誰能造出,如此神器怎麽會流落在一個惡鬼手裏。

很明顯,和她一樣不信的還有她的幾位師兄師姐,周遭安靜下來讓氣氛都陷入緊繃,俞濟幾人不便開口,只能看向孟鴻卓來判定這人倒是說得是真是假。

他不慌不忙,聲調如屋外陰沈的天空般透著一絲涼意:“此物原屬星宿真人於東海擒得妖龍所得,消失百年不知所蹤,倒沒料到會出現在這裏。”

星宿真人四字落在雲容耳邊,她楞了一秒覺得耳熟,仿佛近日在哪聽過一般,又一細想,才想起那是酆鄲同她提過的師父名諱。

沒想到這般巧。

陳藜清也明白如今在陣中無計可施,對上的幾位道士並非窮惡之徒,他也一一道來:“前世榮錦將我灌醉騙去無人處殺害,又同一道士合謀將我的屍骨埋在如今的亂葬崗致使我無法投胎……”

他的雙眸因怨恨變得漆黑:“他居然敢!回去之後又施詭計讓蕓娘嫁與他,卻沒料到蕓娘聰慧,在他醉酒時套出話尋到了我的屍骨。在被他發現追來之際,只能將我藏在附近的小廟佛身中……”

所以他並非有意霸占藥師佛的佛身,倒是他們誤會了。

伍彩兒緊緊抱住他的手,陳藜清才恢覆清明:“寺廟人多了起來,我也可以開始在周圍走動,但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十年,我根本不知道外面的狀況,只能在這苦等……”

他停頓了一秒:“直到幾年前有人路過時,聽了我的故事後給了我這面鏡子。”

“恩人見我可憐,說此物對他也無大用,就先暫存在我這……”陳藜清補充了一句,“若是沒有那面鏡子,我也不知道燒香拜佛裏面的是否有蕓娘,還好一月前我等到了。”

他藏匿在佛像之中,從鏡面裏看到了彩兒的前世正是自己的妻子蕓娘,而且也從她的口中得知,她即將要嫁的那人還是上輩子的仇人。

但凡許的旁人,陳藜清也不至於帶走伍彩兒的一魂三魄。

而在那之後,陳藜清帶著伍彩兒鉆入鏡中。他們雖是魂魄,卻可以在鏡中回到前世,照他們想法再續前緣。

不知道是誰問起:“那面鏡子呢?”

“我放在石浦寺的小池裏了,你們那日來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……”陳藜清已經放棄了最後的掙紮,他不顧伍彩兒的阻攔說了出來,“這一切孽障皆為我做,同蕓娘並無半分關系。”

他撩袍跪了下來,伍彩兒哭著想拉他起來卻無濟於事,她清楚如今他們的狀況已經沒有其他出路了,這也是陳藜清為她能做的最後一件事。

孟鴻卓說得對,人鬼殊途,他本就不應該拖累於她。

魂魄回歸後,她照樣可以尋個好夫郎共度一生。

“榮錦魂魄受損,自是會有報應在你身上……”孟鴻卓並未仔細詢問他們對榮錦的魂魄做了什麽,伍彩兒魂魄停留在外已是許久,若是再推遲半日,她便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。

“你們自己想好,”孟鴻卓給他們最後一次機會,“我能讓你重入輪回,但之後會變成什麽我也不能保證,但如果你們執迷不悟糾纏在一起,日後墮入地獄,也不再有來世。”

伍彩兒滿臉淚水:“我無怨無悔。”

“即使你的父親和弟弟耗盡一生來照顧你,也不後悔嗎?”

伍彩兒哭著搖頭,她愧疚不堪:“麻煩道長同我父親說,便當沒我這個女兒吧,不必再管我死活了。”

上輩子因她讓清郎慘死,而她也遭榮錦困在宅邸之中郁郁而終,她心有不甘。

她一點也不後悔同清郎再做夫妻。

孟鴻卓卻將視線投向了陳藜清,青年死後能堅持下來的執念是因為因為伍彩兒,這一個月相處的時間雖然短,但他卻依然滿足了。

他的魂魄由腳下變得透明,為了蕓娘他也應該放下的,他將伍彩兒扶起來時輕輕往外一推,原本只對惡鬼有用的陣法對伍彩兒的魂魄毫無阻攔而言。

孟鴻卓似乎一點也不吃驚,扶住伍彩兒的一魂三魄,顧不上她眼底的不可置信,在她撕心裂肺的哭喊中將魂魄塞入了癡呆在床邊的伍彩兒身體內。

陳藜清跪下朝他深深磕頭:“多謝道長。”

孟鴻卓閉上雙目:“隨我去吧。”

開壇做法完成,師兄弟幾人前去石浦寺欲收回流光鏡,酆鄲也回來了。

被留在家的雲容幾乎是找到了可以說的人拉住酆鄲嘀咕了許久,酆鄲也不嫌煩,就這般靜靜地聽她東一句西一句地拼湊出了事情的原委,等她說完,他還體貼地送上溫水潤喉。

“他在山中等了幾十年,居然如此簡單地就放下了嗎?”

雲容放下茶杯,聽到酆鄲的話點了點頭。

“你喜歡這個結局嗎?”酆鄲反問她。

辛雲容坐在他身旁,沈默了片刻搖了搖頭。

“有情人為什麽不能終成眷屬呢,”雲容不解地看向酆鄲,她不由得擔心了起來,“你一直都是這副模樣,可是我會老,我會死……”

望著酆鄲那張清潤俊雅的臉龐,雲容控制不住杞人憂天起來:“到時候我人老珠黃,肚子上也會長肉肉,你肯定會嫌棄我……”

他很幹脆:“如果你想,我可以跟你一起變老。”

雲容想了想還是拒絕了:“……我更喜歡你年輕的樣子。”

如果他老了,臉上也有皺紋,或許身體也會變差……雲容直搖頭,她絕不承認是饞他的身子。

酆鄲撫上她的面容,明明眉眼間依存儒雅氣度,卻讓雲容聽出了幾分執拗:“不用擔心,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。”

相比於陳藜清,酆鄲不敢茍同。他無法放下雲容同旁人成親生子,無法容忍她滿眼都是旁人,也無法控制自己放過她。

鬼與鬼終究不同,他斂下雙眸,不敢將眼裏的情緒展露給她瞧。

孟鴻卓幾人卻沒找到陳藜清所說放在小池中的流光鏡,若不是小僧在一旁盯著,俞濟差點沒將水池的水給放幹,好好尋一回才好。

幾人空手而歸,雖說此物對他們無用,但誰能沒點好奇心呢。

前世他們如何,過的是怎樣的日子,又有如何的情緣,他們現在是無法查證了。

吉庸在回去的路上問起:“為何榮錦造了殺孽還能投好胎?”

孟鴻卓垂下眼眸:“他魂魄隱有金光,想必是受前世祖輩蔭庇,才得以投胎……不過,終究是躲不過自己造的孽。”

蔭庇耗盡,下輩子才是報應來的開始。

榮錦昏迷的狀態回到了榮府,聽住在那一塊兒的人講,榮家的公子得了瘋病,在院子裏每日每夜地喊著蕓娘,見到生人便會上前踢打,嘴裏還喊著“你終究搶不過我的”“去死”類似這樣的話。

榮府即便是尋來德高望重的道士,也無計可施。

他身上並沒有冤魂作祟,只能靠喝藥緩解,榮府也忘了伍彩兒這號人,只顧著給他治病,這些都是後話。

伍彩兒每日以淚洗面,只有在父親和弟弟面前還能強顏歡笑,但吃什麽吐什麽,身體也會扛不住。

伍彩兒對孟鴻卓幾人心生怨念,根本無法靠近她,更別說替她開解了。唯有沒有參與的辛雲容才能近身,說上兩句話。

特別是知道雲容肚子裏的孩子是鬼胎,更是對她多了幾分親近。

她的名聲已是如此,又被榮家退了親,許是沒有什麽好人家會來求娶了。

不過這也是伍彩兒希望的。

伍家的兩個男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,又怕她一心求死,雲容在走前勸她最後一回。

“你的日子還要過,即使不為你的父親和弟弟考慮,你也要為你的清郎考慮。”

只有清郎二字可以引起她的註意,伍彩兒腦子裏多了前一世,眼裏添了幾分滄桑,她朝著雲容勉強扯著嘴角:“我知道。”

只是心裏難受,她過不了自己這關。

“他等了你幾十年,尋了你許久才尋到,”雲容拉住她的手輕言細語,“振作起來……如今該你去尋他了,彩兒。”

伍小娘子頓時落下淚來。

她哭著哭著又笑了起來,反手握住了雲容的手:“好……”

他等了自己這麽久,如今不過才一日,她怎麽能辜負清郎的一番情意。

在雲容走後,伍天成給她端來了飯食,他似是擔心地喊了一聲阿姊,伍彩兒回過頭來朝他笑了笑,拉過他好好端詳了一番:“這段日子,天成辛苦了。”

這是伍彩兒第一回 同他主動說話,小少年慢慢紅了眼:“不辛苦的,只要阿姊開心,天成可以養姐姐的。”

“乖孩子,”伍彩兒哽咽著,“阿姊很開心,你和爹都不用擔心我的。”

在伍天成的目光下她端起了碗大口地吃起來,沒有嘔吐,她吃得很香,伍天成看得楞楞的,甚至想跑出去告訴他爹阿姊開始吃飯的事情。

日子一天天正常了起來,伍彩兒似乎又變成了原先的模樣,她將陳藜清給她留下的錢給了林姝一半,而有了這些錢,她的方郎在鎮上開了一間學堂,因學識不錯,得了鄰裏不少讚譽,賀夫人也慢慢松了口,榮錦都瘋了,這位教書先生也算是不錯的人選。

伍彩兒看著她拜了天地,替她高興多喝了兩杯酒,回去的路上伍天成一邊提著燈籠,一邊扶著她:“阿姊小心些,這裏的路不好走。”

她其實沒醉,路過巷尾時聽到一聲極輕的一聲貓叫,伍天成提起燈籠照去,一只小白貓踉蹌著朝她跑了過來。

也不認生,跑過來蹲在伍彩兒的腳邊又叫喚了一聲,仰著頭看她。

伍彩兒蹲下身摸了摸貓頭,它也不掙紮,甚至還舔她的手掌。

她喊了一聲:“陳藜清。”

小貓應了一聲,她又接著喊,小貓又接著貓叫,伍彩兒哭成淚人,她抱起小貓,它伸出肉墊替她擦拭著,最後又喵了一聲,仿佛再說——我回來了。

……

孟鴻卓望著面前的酆鄲,面色陰沈。

不外乎別的,他要將雲容帶走,這著實踩上了他的底線。

但他還是控制住了自己,盡可能平和地問:“為何這般急?”

“她快生了,”酆鄲溫潤地笑著,毫不退讓,“觀中並不適合她生產。”

孟鴻卓卻想得更深,誤以為他想要借此對孩子下手。

當下不願再留臉面,冷下臉質問:“我是他表兄,不說你是否有更好的地方容她居住,你現在又以什麽身份來要求她跟你走?”

酆鄲瞇起眼,雲容頓感不妙,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到他緩緩開口:“若我以沈雲初的身份要求呢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今天終於早了一回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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